【庚子松椿贺剑-酉时18:00】
- 《风铃》
- 剑无极中心/无cp
- 全龄向
- 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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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
他又听到旧时风铃的声音了。
闷且轻,只有被风吹过的时候才会作响一番。
剑无极当然知道这是假的,可他却忍不住朝声音来处望了过去。一串风铃正悬在檐角下,左右摇摆着几欲从钉钩上脱开去。风铃的样子颇使人觉得熟悉,三两片烤制焦黄的竹木,几枚铜铃,还有挂在中间的一个过风哨子。竹片上用矿物染料画出东剑道家纹的模样,浓密的深蓝色冲着剑无极淹没过去。
风间始打小便是家里最受宠的,这自然不是风间夫妇的杰作,而是风间烈的。阿始出生的时候恰逢风间久护出兵征战,风间氏只得一人,怀孕生子因是内事,外侍不便,于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让风间烈搭上了手。风间始出生时软绵绵一团,风间氏让年纪尚小的男孩子抱着,也未知是着了什么魔,风间烈倒认真当起了阿哥。这在内斗频繁的东瀛自是奇事一桩。君不见旁门六子争位诸类戏码层出不穷,就连外戚也难免会循着机会比斗一番,像东剑道这样的长、次二子本该是更为争夺狠辣的。
他们年纪相近,修习剑道的时日便也相差不远。早些日子,大家都说这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晚近一点,贴身的内侍就道说东剑道之乱大抵祸起萧墙了。
碧草渐长,仲春之节。风间始已长至总角年岁,风间烈带他出门游玩市集。说是市集,其实不过东剑道村子里的一个交易货摊,风间始瞧见那摊位架子上挂的一串铜铃,便央求道:“阿哥,我想要那个会响的。”
风间烈见那玩意不是可买的物什,却也不恼,应道:“阿始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玩具?”
“就想要那个!”风间始并不意会兄长话外之音,只又强调了一遍。
“那阿始乖,铃铛是别人的宝贝,哥哥给你做一个更好的,怎么样?”
风间始并不执着,听到还能有个更好的,立刻放下心头愿想:“成交。”说的是大人的词汇,声线却奶声奶气的,风间烈听得一阵好笑,却又不好立刻笑出声来,憋急了气,面上一团酡红。
既应下了,风间烈便也不能毁了诺言。他特地去和家里负责帮衬木工的仆役请教,连做了几日方拿出成品来。这日下午,他带着风铃去看弟弟。风间始赤足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摆了各色香包,正在玩掷包的游戏,却见到兄长急匆匆跑来,立刻推开东西“噔噔噔”迈到风间烈跟前。此时风间烈已亮出那法宝,风间始一见铃铛就满脸兴奋,也没注意风间烈手上细密的小伤口,整个人就挂在了他身上。
“阿哥最厉害了!”
“那不用说的。”风间烈也不在乎一点点痛,只顾着炫耀。
后来风间始从母亲那里偷来颜料给朴素至极的竹篾、竹片上色,于是这盏风铃倒成了极其昂贵的东西,挂到他们兄弟的厢房门口,一挂便是一辈子。
剑无极愣了一下,那声音又密密传了过来。
他怎么就说是一辈子了呢?
风急了起来,尘灰里还带着炽烈的热度。剑无极听到木屋被烤得噼啪作响,就像那天他坐在风炉边上,拿一把大钳子夹着干竹片在火堆上熏烟。
剑无极后来再没见到过那么蓝的风铃了。
*
他揉了揉眼睛,头顶上是一片灰褐色的石头,裸露的山脊穿过植被伸向远方。剑无极听到边上有人击打木片的声音,他定睛望去,一个穿白衣的同龄少年正和那些物什勉力作战。
“喂,那边的。”
少年并不作声,也没有回答他,只一心与手里的东西缠斗。
那木片已被修得齐整,边缘也打磨得光滑,一侧的石头上还摆着一对风哨子。
“你干嘛要做劳什子风铃?”
剑无极像被触动了心底隐秘的机关,他脱口而出便是要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这过于不礼貌,也过于敏感。他盯着那白衣少年背后披散下来的几缕艳红发丝,嘴里却慌不择路。
“你要是想做便做吧,又管我什么破事。”
“以前……”少年顿了顿,接着那声音又接续下去,“父亲教我做风铃,一片风铃是一个人。那时村庄里有好多人,我和附近的小孩子砍了许多竹子,才把大家都连缀上去,后来都没了。连我那片也烧成了灰烬。”
剑无极听懂了,这个人也背井离乡,孤独无依。
“剑无极。”
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第一次就知晓自己的名字。
“这个送给你,师尊说我们要一起行动。”
那人的脸终于清晰了起来,剑无极张了张嘴,他说:“叫师兄。”
*
风又起了,剑无极追着风铃的声音。
他回到东瀛,睁开眼已觉自己遍体鳞伤。风间始丢了一臂,倒是看起来别有一番威武模样。剑无极忍不住问他:“阿始,你记得那串风铃吗?”
“那串蓝色的风铃吗?阿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
*
他闭上眼睛,风里带着玲珑的声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