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下春笙

缘来都是自在,嗑则强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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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三:Day_of_Soliloquy

 

【霹雳|邃墨】睡雨

- 《睡雨》

- 邃无端x墨倾池

- 全龄向

- 短篇完

- 原著背景

《因梦》     《春衾》上     《春衾》下     《应酒》     《无崖》    《东篱》上     《东篱》下     《睡雨》

>>好啦,真的是正文最后一章了,有点舍不得,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有时候因为难过,有时候则是困扰在如何解读,但还是写完了,尽力了,希望大家喜欢。老墨和无端都是很棒的角色,cp虽然冷了点,不过真的是很契合的灵魂组合啊啊啊啊啊啊(发出带泪的安利

>>进度上,同背景下应该还有2~3篇番外。出本的计划正式提上日程,目前可以告知的进度大概是,已经约上一张黑白插和一张彩插,排版和封面尚未有着落quq 我再努力一下,希望今年年底能生出来吧。


睡雨


雨下得紧,又下得密,天地间的水线连成一片,迷蒙成薄雾。邃无端便孤零零地站在中央,竟不知是像一座孤岛,还是一座孤坟。


他在墨倾池跟前,那人面上平静得宛如一场昏蒙的沉睡。他怔怔看着,却想不起上一回见到这般安静的墨倾池又是何时,似乎最近的片刻就只有那次这人为自己挡住圣剑的招式,因受了伤的缘故,一边又推诿着在床上歇了半月有余。那会儿他心中彷徨皆是人间情爱,何尝想过死生与无常。圣司也没有多言,只笑着容自己胡闹,他们寻鱼水之欢,肆谈剑意,就仿佛不见江湖时饮酒唱诗的少年人。邃无端如此念着,便记起窗外郁郁葱葱的老树,那只鸣声清亮的小雀儿,恍尔则是那片锦被,帐子里透不过的药膏气息,里头混杂着酒味、青草和莫名而来的醉人怪香。他几乎无法止住自己去记得细节,过往不曾留意的,不曾俱数的,此时此刻像打翻的篓子,他被彻彻底底堵在回忆里,他找不到出口,他也不想找到出口。

邃无端来不及去通知玉离经——他总称作主事,圣司之于德风古道,圣司之殁之于德风古道都是桩影响甚大的事情,可他却一时记不清,他浑浑噩噩地,只一味望着墨倾池。最初他还觉得到脸颊上那些从眼里掉出的泪,顺着面,滚过鼻翼,又沁到唇间,泛着凉意,渗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热,就像他背上的人,带着似散而未散的温度。邃无端抓不住,这不似剑意,更不像剑,他既不能生来彻悟,亦未可握于掌心。他觉得自己终于成了圣司的过客,这是多大的妄言,可邃无端偏这样想着,他明明知道那时他们各自捧出云月与真心,如今却各分两端,他就这般念,若是圣司知晓,是否又该笑他菲薄。

邃无端的耳力上佳,自能知道德风古道还未有来,他尚且还有不多的时间去和圣司独处。他伸手抹了抹眼泪——那一半实则早已干涸,或者便是与下落的天水凝成一处,他蹲下身,墨倾池仍倚靠在灰石色的墓碑上,面上被雨浇得透凉,受月色照着,反出朦胧的瓷白光晕。邃无端在一边就这么瞧着,他开始有些希望这个人片刻后又醒转过来,与他话些有无,可是却不过都是惘然罢了。他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失去了一个人,却又不仅仅是一个人,就连他们所承载的过往、记忆与温情也一概失去了踪影。这个人,曾经缘于无意邂逅,又得多助,他有大半的时间与这人息息相连,却终于成了飘蓬,是一丛孤枝,挣扎着辗转于江湖。邃无端心里空了一块,可又知道自己永远再无法将之填补。

隔了段时辰德风古道的人才到了这有些僻远的地方,而邃无端已经蹲了很久,他想唯有这个姿势方能平视失去知觉的圣司,那人执笔握剑的手垂在地上,沾了泥泞,他前倾着想拂去些,这人生时与自己说受尘泥染身,愈辨而愈不清楚,可这会儿他却只想留着清白,圣司在他心里终究是场清白的。姿势不是很好看,邃无端也知晓这般并不那么合衬于规矩,他只拂了拂,上面如寒冰似的温度又让他心底涩然,玉主事在一旁唤他,他低低应了声才站起身,关节蹲得久了正发着僵,猛一动作却是差点摔到圣司身上,还是主事扶的自己。邃无端只勉强朝着他们笑了下,他看到众人神情亦不好看,郁色皆沉沉笼罩在面上,他这一笑,怕也是惨然。随即邃无端又顿住了,他想起来圣司那话。


这个人说,“哭了一路便能教你好过些吗?你这般不若怪我,怪我未能看好你。”


那时邃无端是背着墨倾池的,他记得散乱的白发落在自己的鬓角,人气混合着潮湿吹过他的耳畔,倘若换一个春风拂柳的景致,他必管不住要心猿意马一番,可邃无端什么都没想,他只觉着心头大恸。

“你这般,又怎么教人放心走呢?”

那话音好像未落,就又响了起来。

若是圣司还在,他定然想问,“现在又要怎么办呢?”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如果不是圣司故去,他也绝不会提出如此疑问。他和不安彷徨的疑虑一道排成张迷途大网,不知去处。

邃无端分不出心思去顾及后来者的情绪,他一开始不过是落泪,兼之低声抽泣,那是怕被圣司听到,又要提起本就无多的精神来安慰自己,可马上他恍恍惚惚地想到,哪里还有什么圣司呢?这个会唤他“无端”,替他解惑,和他谈论,与他心思一般契合的人已经从此处归向彼处了。那个彼处幽远而深邃,在极高邈的地方,他去不得,圣司也说让他勿要来,仿佛他们只是暂别罢了。可邃无端分明知晓,他们从此别后,是蜀道崎岖,隔着滚滚红尘,隔着苍生,隔着光阴岁月。后来玉离经问他因果,他怔怔地张了张口,只吐出两个字,“是我”。他说“是我”,这怎么不是自己呢?若他能听圣司的话去退隐,或者更远的,若他能想起圣司的教导——静心,事情又何以至此,竟让人无所可挽。

他本不当是这般,不久前的日子他还与墨倾池站在一处亲昵地交谈,他下定了决心要许给自己和圣司一个未来。他们纵然尚有很多疑虑,事情也只是半完,可那终是带着希冀的,况且以圣司、以他、以德风古道的能为,旧日的悬案或许也并没有太难,而自己又定了心,他也淡然地念着,不过是百折不挠而已,又有何怕。

再说另一端,他常想着能和圣司如一人般做些事情,这个念头堪堪也算成真。圣司与他虽与过去似未显得越发亲密,但到底从诸多细节里头现出不同来。比如在从前时候圣司定不会相谈至夜,更不必论抵足而眠,现在倒变成了种自然的默契,这让他心底难免觉得欣喜非常。又比如过去他读书纵有难解多及至课下方与圣司再论,如今却时刻得以解惑,以上诸种虽都是些粟米般的小事,样样记在心头,便也似温火一般无二。

只这火,竟熄了。

 


鸣过丧钟,又走了丧仪,德风古道无论何等悲痛,到底渐渐回归到平常的模样,那些待人接物亦与圣司还在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或许世间的事本就是如此,生来死去,有人用泰山鸿毛作比,也有人当成朝夕而至的寻常。

邃无端竟没有显得十分悲痛,他木然地送走了圣司的棺椁。

棺椁很是厚重,还颇有威仪,绘满了鎏金的仙人故事,棺底一周更嵌上八宝珠玉,用以象征儒门圣司地位之高。邃无端这样清楚,自然因为是他抬的棺木,更是他拂下的土,连最先的致哀,他也堪堪轮到了头上。

其实照理来说,在辈分上无端并不该和玉主事一块儿向圣司致礼,可他却又是墨倾池生前极为看重的后进,门人都说是忘年交,玉离经便顺水推舟,实则以他明慧怎不明白两人已越过知交界限,早成伴侣。若非墨倾池走得突然,玉离经还时常偷乐想等着看儒门表率哪天要强硬与单锋名剑成亲立业,那必是一场盛事,说不定再过几年也就成了德风古道的话本讲史,留在世间人口里迭代相传。

玉离经叹了口气,确是可惜。

圣司一代,除却他自己,德风古道里并没有出更多扬名立万的人物,而与他相交最密者莫过于墨倾池,那年少轻狂时候还常被别人称呼是德风双璧,他也曾促狭地与墨倾池提起,只不过同学一场,墨倾池向来冷心冷情惯了,又疏懒于名声地位,自是面无表情,教他好生没有趣味。全是往事,玉离经也觉得纵是多想亦无甚用处,时间一长似就能淡了。

而这些日子唯一好的便是邃无端颇为争气,墨倾池过世后他只魂不守舍了几天,很快就又接续上未尽的事宜,镇日在外奔波,解了不少儒门的难处。

玉离经知道圣司走后,即便没有相交之谊的门人亦谈论了几日有关墨倾池的种种逸闻轶事与儒门痛失巨擘的惋惜,可邃无端却从未言说。那少年只一味憋着,眼神里沉痛和绝望、倔强,一样不少,又一样浓重。

事实上,邃无端并不想和谁谈论圣司。

他绝非闭耳塞听的人,他知晓儒门会怎样讲述圣司。有些人立于高位,他们在公开的地方总说圣司是儒门大才,是贤者,痛失圣司是儒门不幸,而到了私底下,却免不了提到圣司与虎谋皮,重伤一页书,险些成为不义者的帮凶。有些人则是儒门里的普通人,他们讲起圣司时常会忘记混乱的时局,只说某年某月某日,圣司实在是孤高清傲的,他那般冷心淡然,是成了圣的神仙,是顾不得人的假贤者。自然也有人向来崇拜圣司,他们便觉得圣司样样都好,连做过的错事也难免是有苦衷的。

然而这些皆非邃无端认识的圣司,他有时并不十分明白圣司已经那样明显地将自己表露出来,可左右的人却都不愿去信那明澈底下的真实,只一味依着早先设想好的轨迹,要把圣司安排进去。偶然他甚至会替圣司觉得委屈,墨倾池倒不觉得什么,仿佛向来惯了的,还反过头去安慰自己:“无端,世上真真假假,不过由人说话罢了,何必在意。”

他不知怎的就记起这番话来。


是时邃无端正在墨倾池的房里收拾些旧物,原本如此事情本不由他来动作,只想到圣司去得骤然,他便忍不住哀痛忧虑,于是向玉主事请托为墨倾池故居收理。玉离经自然应允,因而他得闲时就到圣司的屋子里坐坐。

斯人已逝,而徒留尘埃,他邃无端便是那个清扫尘土,又舍不得尘土的痴儿。

他从挂壁上将一幅丹青取了,拿丝绦把卷轴捆扎,也不知从哪个角落抽出一个细长的织锦袋子来套那画轴。

那会儿圣司与他讲话时,似也是相近的情景。

 


他学剑已有一段时间,基本功练得熟门熟路,颇有架势,圣司便告诉自己往后即要听君子风的心法口诀,如此云云恐要十年半载或可成就一番剑意。实则他极是想问,这君子风为何单单要只练内功,那外功呢?可他并未与圣司交情深邃到这般地步,想问,却说不出口。如此操练了数月,墨倾池也不知是从何处听闻,却问起他的困惑。

“无端是否对君子风有疑?”圣司总能把十万分在意问出仅一分的风轻云淡,邃无端很有默契,他也不好奇墨倾池究竟从何处得知自己的烦扰。

“是,”邃无端点点头,接着道,“圣司教我心法,却说还需领悟,可我原以为君子风乃儒门剑术,故而困惑。”

“君子风为剑,是儒心武式,非术也。”墨倾池的话忽然停了,邃无端正细细听着却不闻有声,于是便抬首向圣司望去。

墨倾池像在想着什么别他的思绪,稍许片刻工夫,又问他:“你可知吾背后剑器?”

邃无端怔愣了一下,答道,“是明意征圣。”

“《文心》言,作者曰圣,述者曰明。何意?”

“圣者通达物理,故作者之谓圣;明者辨说是非,故修述者之谓明。”

墨倾池微微颔首,又道,“缘何‘征圣’?”

“征圣,乃征于圣,”邃无端顿了下,见圣司并未有所意指,仍望着自己,似是在待他说些什么,只好依原来读过的字句斟酌着往下说,“征于圣是言需以圣人言行为法之所依,取法于圣人,是师乎圣,这般便如规矩方圆。”

“《春秋》一字以褒贬,文成规矩,思合符契,于是简言博文,或明理隐义,却皆存乎里,出于外,行之有德,则澄心明澈。”

“圣司的意思是君子风之意不在外武,而在修心吗?”

邃无端问得直白,大约墨倾池也从未被如此质疑,他并不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童言无忌,答道,“你这般说法,倒也非差之千里,却有失毫厘。儒生习武,其意有三。追索明心,路途险阻,以武傍身,故而不得其害。次之,见不平、不公之事,虽非以武犯禁,然犹可不畏外物。再次,术之锤炼,如人之修身,意志存中,故而理通百慧,可也。”

“所以圣司才言,君子风是君子剑,而非杀敌伤人之术。”

“然。”墨倾池接着又云,“虽是如此,但君子风终呈显于术,故需先备所行,再修其意,方可达其途。”

“圣司的话,我明白了。可是若需行儒心,却当行之,那……”

墨倾池与无端相处数年,自是知晓无端已懂了前边的那些纷杂的道理,却好像偏在君子风上受了奇怪的束缚,兜兜转转总难脱了桎梏,可他又是极明白的,便随之问道,“无端,你的心又在何处呢?”

“我的心?”邃无端仿佛被这个巨大的疑问给摄住了。

“我过去不曾与你言说儒教如何传达,儒心如何生成,岁岁年年儒志又当寄在何处。若你从来澄明一心,而毫无杂念,吾也曾想,那便最好此生皆不必考量这些,但我想来这并不是你的本意。你确实一心一意,而志气坚定,却也思虑许多经历过的事情,有时难免受其影响,而暂遇困惑。只好在本心坚决,故而常逢难化解,然见水筑堤,终非长久,我今日便想问你,你的心。”

过去圣司也常向邃无端提问,却鲜少有如此肃穆的时刻,这肃穆并非是圣司的神态或言语上显露出来,反而是某种无形无色的氛围,“圣司……圣司问我的心,”他垂眼看向地面,青石铺的小道边有一丛冒尖的新草钻出泥土寸长,一只蛱蝶翩然舞了一圈又渐渐飞远了,他还未想好这题的答案究竟该如何答,只能沉默着。

“是,我问你的心,这与那些典籍无关,亦与我无关。”

“和圣司无关?”邃无端似乎为这句话而有十万分的困惑。

墨倾池听得反问,却仍没有什么姿态,只淡淡地应,“汝之选择即是汝之心,这与世上人自然无关,况且人心皆有变,世事亦无常,若你早知这般,又当如何自处?”

圣司的话说得冷漠,唯独语气还是淡然温厚的,却将一席言辞衬得愈发寒意纵深。邃无端倒似并未被话头震成一块顽石,他忽然笑了笑,然后答道,“从前圣司与我说,想要传圣言于世,可惜清心有之,而时非我待,过去我不懂,现下却有些明白了,”邃无端抬头看向墨倾池,这人眼里总像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水雾,如墨画般的烟灰色也是不着痕迹的清淡,“我总愿相信世上人的,良善者多而卑鄙者少,这或许让圣司为我担心,可也是我想选的路。若是有人愿向善,那便帮扶,若有人行鸡鸣狗盗的事情,我便阻之。如此或者总有一日将受到害处,但我不怨,只是为人、为儒门多做点事罢了。”

墨倾池大约还想说什么,可至那句“不怨”,他便没有再言,只点了点头。

这以后邃无端便不再有所惑,对君子风之精要更是体察入微。原本德风古道里得授此一剑招者便是鲜有,年轻一代大抵就只有无端,为此事墨倾池没少受上位者的言辞,他们总想让一些东西在世上多留一阵子。再往后他自悟单锋剑,圣司未尝止之,却落下话柄,可君子风终究是不了了之了。

邃无端过去不曾想为何圣司唯独把君子风传给了自己,而没有在德风古道里广而告之。实际以墨倾池的地位和名誉,这本是该然而为的事情,至于他自己,既已被授君子风,理应将之发扬光大,况且圣司立名便与君子风攸切相关,他又是此招当世的后进,却偏偏后来走了与儒门大相径庭的背路。

单锋剑,最初不过是为寻剑意之烈而生,到底是桩由术而出之的东西,这与君子风实在差距太远,可与神秘莫测之类一般,却偏在武林生出赫赫威名来。圣司起初便与他说过儒生佩剑的用意,他自是知晓,亦听到心里,唯独用武一事和圣司所想却不同。已是武之一路,则以法为先要,何处所用,则适于何处,反而为何而用则落到第二层要考虑的事情了。若说是平常人这般想,自然易于走火入魔,秉持中正而寻器之优劣,本非易事,故而邃无端才被当成是百年难遇的剑术奇才。他自己却偏是不知,墨倾池难说在他一门心思练习单锋剑时受过多少难熬,虽未勒令不可,但大抵彼时的处处关心未尝与此彻底无关。

邃无端未知若再给自己一次选择,是否在那时仍会一心磨练单锋剑意,这固然是他所喜爱和追寻的,却也因此衍生出往后的诸种风波。或许正因单锋剑的特殊,才引来众多人物,又因单锋不谈雅正,故而人事繁杂。

他和圣司终于会面以后,曾有过一回相谈的机会,说的便是单锋剑。同样在圣司的书房,花梨木的架子上堆迭着各种典籍,墙上挂着一幅墨笔,画的是渔舟山水,颇有闲适之风。

墨倾池并未问他单锋剑何如、如何,反而却和他说了这么些年岁里遇到的各种修习单锋剑的剑客。邃无端只身在崖洞里被关了百年,提及人事,还是过去那般,因此并不知该回应什么,就单单侧耳倾听。那天墨倾池讲了许久,故事从最初他失踪开始,后来则说到自己找到红尘雪,又和任平生结识,中间的阴谋诡辩亦不曾和自己掩藏,邃无端听得如履薄冰,却不觉慌乱,或许因是圣司所为,便总深信逢凶化吉,计谋千里。待事情话毕,墨倾池顿了顿,才又言,“因有寻你之机缘,方专心于单锋剑意,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否冥冥中天自注定。”

邃无端接那话语,“圣司说受此缘分,才学单锋剑,是为我脱罪,可过去圣司与我说的明意征圣,却时常在心里徘徊。”

墨倾池好似早料到邃无端会说这般的话,只望着他,却听话音又起,“在崖洞里的时候,我便常想,自己练习单锋剑,与世上剑客皆不同,却一往数年而没有误入歧途,这当真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天赋与才能吗?想来也并非如此。后来我便记起那时圣司与我说明意征圣,我过往曾以为思与术虽不至壁垒分明,却也是有界限的,只是当自己终于有时机仔细思索时,才觉察我之习剑,已与他人习剑早有不同。”

邃无端捏了下自己的袖襟,接着道,“后来我还觉得圣司仿佛早有所料似的……”这话说到此处,便有点像在撒娇了,口气里如责怪又如点滴气恼。

墨倾池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确实如此,”他看着邃无端的眼睛,“那时你答我问题,便已然知晓。不过虽是如此,但你专心创习单锋剑时,我亦难免担忧。”

邃无端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当有些反击,圣司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会儿便是诓骗了自己,可却全然提不起精神,唯独一丝蜜样的动人在心底荡漾。他咬了咬下唇,然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抱住了墨倾池的腰,一口气亲到了圣司的嘴上。墨倾池没有推开他,反而也拥紧了邃无端。


他们好似总这般,起初自己懵懵懂懂,便只是谈话,圣司也不常和自己说某些人心险恶的事情,后来他得了神助,与圣司共话巴山夜雨,便愈发坦诚。若再细细思量,要求总是自己提的,反而圣司不常有什么想法,又时刻为自己铺出数条道路来,供他选择。非要落笔做个定论,邃无端仍觉得自己多少才是运数上佳的那个。


而如今,圣司的担子并未降到自己身上,他眼见着圣司变成典籍里的一行小字,却孱弱如一尾枯草。他站起来,可心底却是沉痛的。邃无端不知要如何形容这样的沉痛,它就像一块巨石,一片沼泽,一汪弱水,时刻将自己向下拽去,他当然知道那下面会是深渊和黑暗,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在那黑暗里,是否会有一个人,着绣白儒衫,嵌一匹明黄色的云纹海崖。

 

往事教邃无端念得恍惚,待回过神来天色泰半大晚,那光亮已是甚暗,一点细芒样的红睛停在飞檐上,弥散成朦胧不清的橙霞。他听到远处楼阁有人呼喊着掌灯的声音,就也借火折子簇起一丛亮热,将蜡烛燃了。

烛光明暗不定,与屋外颜色倒是相似,而烛心最幽亮处则映照在墙壁上不住跳动。邃无端又想起那场茫茫大雨,有人睡着,有人醒着。


*

废文网


注:

*中间引用了《文心雕龙》的部分来解读老墨的剑——明意征圣。

*观点则涉及《文心》原文、郑注、正义等内容,当然还有我个人胆大妄为、词不达意的解读。

ps.后来看到小鹤也这样提示,想想也挺幸运的,不必改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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